2013世界粮食日暨全国爱粮节粮宣传周
 

豆饼记忆


李宇明

  提要:妈妈解开口袋,把上面的小半袋东西倒进盆里,啊,原来是紫红紫红的大饭豆……

  转眼已经在粮食系统工作了近30个春秋,这期间的优越感和自豪感不仅属于自己,更属于亲朋好友——每当提到我的时候都会说:“人家的谁在市粮食局工作,那可是真正懂得粮食呢。”这种优越和自豪如今已渐渐褪去了光环。但走进这终生从事的职业,却是缘于一抹深刻在儿时心底的记忆。

  “文革”初期,当中学老师的父亲就因右派言乱,被批斗抄家后下放到偏远的乡中学,接受贫下中农管制改造。收拾好洗劫后的各种家当,举家冒着严寒迁入了堪比杜子美的茅屋居住。我们姊妹5人中3个姐姐上小学,我和妹妹还属于学龄前儿童,由于粮食关系还在争议中,家中的存粮很快告罄。望着5个孩子饥饿渴望的眼神,妈妈只好再次拿起小盆去左邻右舍求借粮食。我的3个姐姐急忙到外屋把锅里添上水,把炉灶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我和妹妹则在窗台上,用嘴里的热气把结满霜花的玻璃哈出两个小洞,眼睛紧紧盯着院门。

  姐姐们已经第三次往锅里添加凉水了,可还是不见妈妈的身影,我们便挤在热炕头上等待着。忽然一声门响,我们一齐跳下炕冲向外屋,只见妈妈裹着满身的雪花,紧紧抱着小盆走了进来。妈妈把小盆放在炕上,我们一拥围上前去,妈妈抖落满身的雪花,用围巾的一角悄悄擦着眼睛。盆里是几块硬梆梆的黄色饼块,3个姐姐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妈妈,我和妹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茫然地看着妈妈,妈妈揉着冻僵的手指,让姐姐们把热水倒进盆里泡上饼子,然后严严实实地扣上。妈妈边脱鞋上炕边说:“来,孩子们上炕,一会儿我们做一顿香喷喷的晚饭,等爸爸下班回来一起吃。我先给你们讲故事。”

  时间在曲折的故事中流逝得很快,窗外的暮色愈来愈浓,妈妈掀开了小盆,只见干硬的饼子已经软化发散,而且飘散着一股浓烈的黄豆香气。我们几个眼巴巴地都想尝尝,妈妈笑着说:“小馋猫们再忍一忍,我去做饭,等爸爸回来一起吃饭。”终于房门响了,我们像小燕子一样扑向爸爸,只见爸爸从怀中拿出了两只套袖,里面鼓鼓的,原来是十几个土豆。妈妈和姐姐忙着放桌子拿筷子,桌子中间是一盆热气腾腾的葱花炒豆饼,周围摆着几碟妈妈腌制的小咸菜。妈妈给每人碗里盛入半碗,告诉我们一定要细嚼慢咽,爸爸笑着说:“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你们妈妈这无米无面的饭做得多香。”说完和我们一起大口吃起来,我只觉得清香中又有一丝甜甜的豆味,很快就吃光了。妈妈又给每人添了小半碗,告诉我们这饭一定要细细地咀嚼,而且要少吃,说一会儿给我们烤爸爸带回来的土豆。

  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围着一个青灰色的火盆,里面埋藏着十几个土豆,想着烤好后焦糊香甜的土豆,我不时吞咽着口水。妈妈一边纳着鞋底一边问爸爸:“粮本的事咋样了?”爸爸叹口气说:“我今天去粮管所了,人家说得上县粮食科审批,再等几天吧。”妈妈的眼睛掠过一丝淡淡的忧愁,张了张嘴说:“那,那得几天啊?”爸爸沉思着没有回答。这时只听到外屋门“咣当”一声,妈妈敏捷地下炕,里屋门就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愣小子穿着一件又长又大又破的羊皮袄闯了进来,两只结着霜花的大眼睛扑闪着对爸爸说:“李老师,我爷爷让我把这个给你送来。”边说边从破羊皮袄里拿出一个系得像葫芦似的袋子,把袋子往炕沿上一放转身就要走,忽然又回身说一句:“对了,我爷爷说那豆饼可不能多吃,容易胀坏肚子。”爸爸叫住他:“王二宝,别急,吃个烤土豆再走。”小男孩说:“不了,老师,我家有,爷爷叫我早点回去。”转身就往外走,爸爸边送边说:“谢谢你爷爷,他要是再给你老叔写信,就叫他上学校来找我。”房门“咣当”一声,男孩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了。

  妈妈解开口袋,把上面的小半袋的东西倒进盆里,啊,原来是紫红紫红的大饭豆,再解开系在中间的麻绳,抓出来一看,竟然是黄澄澄的玉米碴子。爸爸妈妈相视无语,眼睛分明已经湿润,我们欣喜地抚弄着紫红色的饭豆和金黄色的玉米碴,心中憧憬着香喷喷的饭豆大碴粥。爸爸妈妈让我们赶紧睡觉,妈妈忙着淘豆,爸爸在小炕桌上摆上他心爱的文房四宝,沉思片刻便奋笔疾书起来,我们也在甜蜜的憧憬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们就看见屋墙的中间挂着一幅爸爸手书的毛笔字: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后来经过若干次的周折,终于拿到了粮本,全家再无饥饿之忧,然而长大后做一名粮食人,让所有的人都不缺粮食的愿望,已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底,如今儿时梦想已然实现,慈母严父也已作古,但是爸爸留下的墨宝依然悬挂在斗室之中,并成为了我永远的座右铭。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佳木斯市粮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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